弁袭君

风雪夜归人(下篇)(邱蔡)(巴图蒙刻+俞靖安)

  OOC预警,私设众多

时间背景改动,介意慎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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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从前有俩好兄弟他们志向相投,几乎就是一丘之貉。”

草屋内回荡着巴图蒙刻微微低哑的嗓音,众人直勾勾盯着他,尤其俞靖安神色古怪,终究没忍住:“一丘之貉是贬义词,不能用在这里。”

巴图蒙刻笑得好像没心机:“我也并不想这么说,但我实在觉得这兄弟当中有人愚不可及。先生教我,对敌不能留情面。”

“嚯,你这可是连你家先生一起骂了。”蔡居诚漫不经心地点破了某些关键。

巴图蒙刻立即眨巴着无辜而纯良的眼神:“我家先生是长生天赐下的最珍贵的宝物,如何跟这些丘啊貉的是一伙儿?绝不能够!”

俞靖安垂眸不语。

巴图蒙刻继续往下说:“那俩好兄弟有个共同的愿望,那就是杀死草原上最凶的那头狼。因为这野兽啊吃人无数,周遭百姓深受其苦。于是他们决定为民除害,这是英雄的作为啊,蔡先生,你怎么看?”

“用眼看。”蔡居诚白他一眼:“自古一将成名万骨枯,杀人放火金腰带,求名求利不如直说。”

“你说得太对了,蔡先生,不知道是否有前往草原的打算?”

巴图蒙刻向着蔡居诚微微探身,旁边的邱居新状似无意地将短剑往桌上一按,眸光抬起一瞥,冷凝肃沉间藏着丝警示。

俞靖安似乎有点没眼看般撇开头,蔡居诚皮笑肉不笑,活动着手腕说道:“虽已被除名,但武当之与我道法深长,不曾忘,就不知与北蛮萨满之术可否一较长短?”

巴图蒙刻笑笑,话头竟然突兀地转回到故事上。

“这对兄弟真的是仁善,但他们没想到,那凶狼竟不是自然万物的养育,而是当地台吉圈养的大狼狗!杀了这一只,还有千万只,即便杀了这个台吉,后面还有别更大更多的贵人,这可如何是好?”

他徐徐道来并不急,还舀了勺粥喝,味道寡淡了些,不如马奶酒带劲。但他不挑,只自顾自继续。

“当中的雁兄弟有一群好伙计,他们一合计,为了百姓,为了道义,一定要除掉这大狼狗!够不够英雄?够不够义气?但他的鱼兄弟反对,因为他已经洞察到那养狗的台吉,那台吉背后的贵人们设下千千万万的陷阱,冲进去就是死路一条。”

“可惜他的雁兄弟不听啊,然后带着他那群好伙计义无反顾钻入陷阱,给敌人送上人头,让那群好伙计一个不留,尸横遍野。”巴图蒙刻慨叹着摇头:“有时候我想,这大概就是区别,我族比不得中原开化,逞凶斗狠,争粮夺地,全都在脸上如此坦荡。倒没有借英雄之名一意孤行,害追随者枉死。”

他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,笑说:“你们觉得这个故事如何?暖不暖心?”

“明知前路有虎,独自前往是英雄,连累众人一同送死是蠢货。”

“蔡先生是明白人啊,但鱼兄弟伤心啊,他本有远大理想,可惜终不能实现。好不容易同雁兄弟守这小小太平,雁兄弟不听劝,自己死也罢了,还牵连众人。大狼狗依然猖狂,养狗的台吉吃香喝辣,留下一地烂摊子给鱼兄弟。”

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,只有火塘仍然熊熊烈烈。外间风雪呼啸,衬得这一方温暖好似桃源。

邱居新擦拭着自己的短剑,秋水般利刃映照出他肃冷的眉目。转瞬间,他手腕一翻,利刃直直扎在木桌上。

“福祸无门,惟人自召,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”

他声沉平稳,所有情绪都藏得深。

蔡居诚看他一眼,清澈的眸中浮现片刻赞赏,只是转瞬就嫌弃起来:“这冬天腊月的,戳坏了桌子你自己找木头去!”

邱居新嘴角浅浅一扬,点头无异议。

而蔡居诚一转脸,朝巴图蒙刻一伸手:“桌子钱,材料费,十五两。”

“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。”

“你未见金陵的沈袖,那家伙才是坑钱的天才,吞钱的蛤蟆。”

“日后有机会,定要去拜访。”

这边气氛奇妙的和谐,显得俞靖安异常安静。他思绪万千,曾经以为心死如灰却在巴图蒙刻的讲述中迸发细微的光亮。

他抬眸,目光透过这草屋,望见边关曾经热闹繁盛,一张张刚毅青春的面庞笑着浮现,又溃散成满地暗红斑驳的血色。

他像是对着幻想中的人喃喃,又像是对屋内众人说话:“你要在这世道站着,我何尝不想,但天地之间的道理从来没这么简单。你不怕死,尽可以去,你的兄弟呢?与你息息相关整个边关呢?!”

“这些你是不要了还是想不到?我与你这三年,情同手足,仁至义尽。我求的什么?我不求英雄盖世,烈火烹油,只求边关上下无人枉死,无人枉死!”

俞靖安忽的激动,将手中捧着的木碗打翻在地。胸膛剧烈地起伏,清隽秀逸的面容微微扭曲。

人怒火攻心,没有几个还光鲜亮丽,完好无损的。他已经竭尽全力,不当那台上的小丑。

而萧鸿飞,死得毫无意义。

即便日后等来昭雪又如何?一同葬送的那些亡魂还能死而复生吗?不能,死便死了,人世间再无片缕。

美名有何用,忠君有何用!

俞靖安缓缓舒出一口气,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巴图蒙刻握住:“先生,这世道已经腐朽,从里到外,不如换一片天。”

“哼,北蛮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
“先生说的是,但若不是你们的朝堂鬼魅成群,上上下下酒囊饭袋,昏聩无能,又如何给了我们逼近的机会?”

“……你哪学的这些词?”

“先生教的。”

俞靖安脸色一沉:“我没有,你我缘分已尽,从此桥归桥路归路。”

“不,我们的缘分长着呢。先生你在营中时应该见过,那些溃烂的伤口要及时剜掉,清理敷上草药,才有机会愈合。拖着不动,只会整只手,整条腿烂掉化脓,然后等来的命运就是彻底死亡。”

俞靖安眸光锐利,盯着巴图蒙刻,缓缓开口:“若是这换的天依然残暴如何?”

草原未来的狼王起身,向着他深深躬身行礼:“先生聪慧至极,又近身在旁,随时监督,若是不如先生意,项上人头与这部众之命献于先生。”

“呵,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族人做决定。”

“不,我是对自己有信心。”

巴图蒙刻说完直起身,然后低头轻笑:“我知道,不见一面,先生是做不了决定的。不如我让你们一见?”

俞靖安眉峰微皱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“我族萨满之术可招魂,想必萧鸿飞没有魂飞魄散吧,总能找到一二。哦,先生放心,虽然有人对我意见深重,但我不屑与他们同,断不会对弱不禁风的魂魄使坏。”

巴图蒙刻说着自腰际摘下一样饰品,白如玉的长条物上缀着红布条。他将饰物抵在唇边,口中念念有词。

沉哑的嗓音,晦涩难懂的词句,在暖意融融的屋内流淌。

那饰物逐渐变长,足有十寸多。此时也才看真切,竟是雕刻上图案的白骨。底部缀着长长的红布条。

他舞动着白骨,以某种规律敲击着自己的左手掌,出人意料地响起金石之音。他口中咒念加速,越来越快。

屋内忽然旋起一阵无名阴风。

邱居新紧站在蔡居诚身旁,隐隐将他护在身后。

阴风在草屋中央旋转起来,搅动起淡淡雾气,逐渐呈现出人形。

俞靖安眉头一沉,认了出来:“萧鸿飞?”

人形沉默片刻,眉目清晰起来,正是已死的边关将军萧鸿飞。

【是我,真没想到,还能再见一面。】

“……”

【身死之后,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,辜负了你的期盼,我也是难安。】

“我只问你,若是重来,你当如何选?”

【……我不知道,可能还是这么倔这么傻,但人死不能复生,我那些兄弟……我对不起他们。靖安,你不同,你还活着,做你自己想做的!】

“即使我会站到你们的对立面?”

【哈哈哈,几百年之后,咱们这些都成过眼云烟,孰对孰错,不重要。我总算明白,人活一世,最该对得起自己……】

缥缈的人形晃晃悠悠,怅然一叹。

【靖安,你我后会无期,各自安好吧。】

这一声结束,人形如沙消散,彻底不见。

屋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,夜幕降临,天地酣然入梦,梦中金戈铁马争不休。

翌日一早,草屋外风和日丽,蔡居诚站在门口眺望,远远看见两个黑点向着北蛮之地的方向而去。

邱居新走到近前,说道:“以后无宁日,边关危。”

“那又如何,这破烂朝堂随他去!就只是……”蔡居诚停顿了下,语气有所轻缓:“仗打起来,武当必掺和其中,我是怕人死绝了,后山的猫没人管。”

邱居新也不知道信没信,只绷着嘴角嗯了一声。

蔡居诚将一通信竹筒塞给他:“去给黄乐报信吧,就说……”

北蛮的未来狼王锋芒毕露,不可小觑。尤其现在,他身边多了一位青衣谋臣。不,假以时日,那就是狼王的异体同心。

这世间,又多一段孽缘,一桩奇案,不死不休。

  (完)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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